吴玲披着大衣走了出来,拢了拢新烫的齐肩发。

    陈国强手里的烟头“滋啦”一声烫在虎口。

    眼前的吴玲,和记忆里佝偻着腰在灶台忙前忙后的影子重叠,又撕裂。

    陈国强恍惚看见了二十八年前掀开盖头时的新嫁娘。

    他家那丑婆娘,怎么突然就回春了?

    陈国强舔着脸上前,双手握起吴玲布满茧子的手往自己脸上抽:“阿玲,我错了,是我不是人,你打!往死里打!只要能消气!你就再原谅我这一回,以后我肯定好好对你……”

    陈财也诧异地看着吴玲,喉咙一时有些发紧,跟着劝说道:“妈!爸这回是真知道错了!爷奶说只要你不离婚,以后老陈家的管家权都给你,你就跟我们回家吧!”

    吴玲猛地抽回手,陈国强后脑勺重重磕上门框。

    她面色冷淡,语气平淡:“阿财!别怪我这个当妈的心狠,这婚,妈离定了,我想当人!我不想再回老陈家当牲口了。”

    这是吴玲这辈子第一次想替自己做回主。

    嫁到陈家几十年,她没收到过丈夫一分钱,没听到过丈夫一句温言蜜语,还要将自己赚到的工钱一分不落的全上交给婆婆,否则陈母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。

    这种日子,她过够了。

    寒风灌过来,陈财打了个摆子,还想再说点什么,就被吴婷抢先一步打断:“这些年,你爸你爷你奶对你妈咋样,你心里不清楚吗?你眼盲心瞎吗?你妈当年背着你扛水泥,被克扣工钱饿得啃树皮,你爷奶都不给她一碗白粥喝!你爸现在都出去偷人了,你还来给他求情,跟着他一起逼你妈回去,你对得起你妈吗?”

    吴婷越想越觉得气不顺,手指几乎戳到陈财眼睛:“要是你年纪小就算了,都成家这么多年了,还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娘,你妈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!”

    “你跟他们一家人,那是你的事,我们不管,但你妈不会回去了,你也别上赶着来找骂,不然就别怪我这个做姨的翻脸不认人了。”

    听言,陈财踉跄着后退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    吴玲和陈国强要离婚的事,也就板上钉钉了。

    吴玲突然走到陈国强身前,声音轻淡:“你给秦寡妇花了多少钱?”

    陈国强别开脸,喉结在黢黑的脖颈上滚动。

    吴玲拉着他往街上走,指甲陷进他粗粝的腕肉里。

    裁缝铺朱漆大门在薄雾中泛着血光。

    “开门!”

    门被吴玲拍得砰砰直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