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六年十一月二日(1633年12月27日),旅顺城总兵府内炭火噼啪,黄龙披着厚重的貂裘大氅,指尖敲击着案几上的塘报。

    窗外寒风呼啸,卷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窗棂上,发出细密的沙沙声。

    东江镇前协参将李维鸾肃立阶下,嗓音沉厚,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。

    “……盖州据报,十一月上旬,建奴阿巴泰率满洲八旗镶红旗一部、汉军旗一部,共计约两千奴兵进驻海州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三日前,宁远传来的消息,建奴阿济格领兵数万,奔袭锦州,拔六座敦口、两座小堡,兵锋已进抵锦州城下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皮岛沈世魁来报,建奴一部千余先锋,进驻归服堡(今丹东东港市附近),正在不断探查江面上冻情况,意图东进朝鲜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厅内众将屏息,只听得炭火偶尔爆裂的声响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看?”黄龙目光扫过厅内诸将,最终落在尚可喜身上。

    “回总镇。”尚可喜躬身一礼,谨慎地回道:“建奴此番动作诡谲,卑职暂难判定其主攻方向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……”黄龙轻笑几声,摆了摆手,温言说道:“既然无法判断,那就依着自己的感觉,说说看建奴准备要打哪个?……瞧建奴这副阵势,怕是要搞出一波大动静,我东江镇当以何应对?”

    “总镇,纵观我大明与建奴作战数十年经历,建奴尤擅利用冬季江河封冻,便于骑兵机动,而我明军疏于防备之际,骤然发起军事行动。”尚可喜沉声说道:“万历四十六年(1618年),建奴于冬末春寒时节,突袭抚顺关,继而窥视沈阳、辽阳。”

    “天启元年(1621年)十二月,建奴利用辽河封冻跨河进攻,破广宁,王化贞溃逃。”

    “天启六年(1626年)一月,建奴又以冰河上冻之际,出兵攻宁远,但遭袁逆击退,败师而返。”

    “崇祯二年(1629年),建奴再次于冬时,起兵数万绕过蒙古,突入长城,肆虐京畿数月,于我大明重创。”

    “而此时,又正值冬日,鸭绿江渐冻,建奴又厉兵秣马,动作不断,明显要发动一场规模空前的军事行动。通过各方信息汇总,末将以为,建奴当攻……朝鲜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黄龙闻言,眉头一挑,“为何不是锦州、宁远?毕竟,这个时候,建奴阿济格已经跟关宁军交上手了,还夺下数座敦口、小堡,兵锋直抵锦州城下。”

    “总镇,就凭阿济格这万余兵马,恐难以攻陷锦州。”

    “万一,阿济格这厮是建奴的先头部队呢?”黄龙笑着问道:“焉知建奴的后续主力不会逐次赶来?”

    “总镇,若是建奴真的有意进攻锦州,岂会这般逐次添油的打法?”尚可喜面色凝重地说道:“要知道,锦州、宁远等重镇在屡遭建奴攻击后,其防御力度也得到空前加强。去年,锦州城更换了十余门威力更大的新夷大炮,驻军人数更是增加至一万五千余,岂是建奴万余先头部队所能攻克的?”

    “倘若,建奴当真大举围攻锦州,如此这般逐次增兵,必然早为关宁所警惕,亦同样增兵以对。长期僵持下去,建奴数万大军也只能徒于冬日旷野中消耗,打到最后,不过是数年前的宁锦之役的重复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怎么看?”黄龙对尚可喜的分析不置可否,转头又看向厅大内的其他属下将官。

    “总镇,末将以为,建奴的攻击方向很可能是锦州、宁远一线。”李维鸾抱拳说道:“当然,建奴可能会分出一部兵力,侧击我东江镇,以彻底消除其侧翼的军事威胁。至于朝鲜,不过是虚言恐吓而已。”